一条道却在尽头封了路,黄色指示牌提示前方危险,禁止入内,指示牌后拉上了红色警戒线,陆沿瓷只能原路返回。
在返回的途中,他遇到了一个多年未见的故人。女人坐在长椅上,慈祥的面容依旧,眼角和额头多了许多皱纹,记忆中粗黑的发丝如今穿插着许多银线。明明是大热天,女人却穿着长袖长裤,仿佛很怕冷。
陆沿瓷停下脚步的同时,女人也看到了他,对方深褐色的瞳孔在看清面前的人时骤缩,随即他听到了女人如枯败的残叶般沙哑的嗓音。
“……小瓷?”
陆沿瓷动了动唇,轻声唤道,“许姨。”
那人不是别人,正是黎家从小照顾他长大的保姆,许霞。
听到这一声“许姨”,许霞整个人像被钉住一般呆坐在原地。许久,她才僵硬地站起来朝眼前的人伸出手,粗糙的手指碰到陆沿瓷的脸时,干涩的眼中才后知后觉地蓄出了泪水,女人沙哑的嗓音微微哽咽,“哎,许姨在这。”
两人重新坐下来,许霞的目光自始至终就没有从陆沿瓷身上挪开过,她侧过脸盯着身旁的人,像是连一眼都怕错过。陆沿瓷也看着她笑,许霞就用更眷恋的眼神描摹着他的面庞。
许霞开口时声音还有些不稳,“小瓷怎么想起回来了?”
陆沿瓷回过头看着围栏外平静的江面,江水同时映照着岸边的绿和浩瀚天空的蓝,像色调浓稠的宝石,江岸上长着一些杂草,不如公园里的草木茂绿,却比倚在围栏脚下的同类蓬勃。
他平静地说,“丢了东西在这里,回来找找。”
接着他又问,“许姨这些年身体还好吗?”
许霞张了张嘴,有很多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,她垂下眼,厚重的眼皮耷拉下去,最终只说,“……嗯,还好。”
陆沿瓷听出她言语中的未尽之意,便坐在一旁耐心等待,许久,许霞才又道,“……你说丢了东西,是丢了什么东西?”
她抬头看向身旁的人,声音有些艰涩,“你回来,是有想起来什么吗?”
陆沿瓷不愿意对亲近的人说谎,他回答道,“许姨,我想知道,我都忘记了什么事。”
许霞沉默一阵,问他,“那些事对你来说很重要吗?”
陆沿瓷这次没有什么犹豫,“重要。”
于是许霞就叹了口气,她最清楚陆沿瓷的性子,从小对自己过高的要求使他各方面都很优秀,但同时也养成了一种温和的偏执,他不是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,他是会走到南墙面前,微笑着将南墙推倒的人。
能让陆沿瓷划分为“重要”的事并不多,因此许霞很清楚这两个字的重量,她的语气有些沉重,“小瓷,许姨私心不想让你再掺合过去的事,但是这么多年我在小奇身上明白了一个道理。替别人做选择是一件不公平,也不负责的事。”
小奇原名许奇,是许霞的儿子,年龄上比陆沿瓷大两岁,回国之前陆沿瓷有听黎扇提起过母子俩的矛盾。前几年许奇交了个负债的女朋友,二人因为想尽快还清债务打算一起跳槽到别的公司,但许奇原本的公司是许霞的亲戚求爷爷告奶奶才将人塞进去的,何况二人要跳槽的公司是个干高风险高回报生意的私企,主公司还在外地,许霞不同意,她觉得儿子放着好好的国企白领不做,非要蹚私企的浑水,说什么也不让许奇走,结果最后就变成小姑娘一个人跳了槽。
在外地没过多久,许奇的女朋友被追债的找上门,对方当天喝醉失手捅了人一刀,小姑娘住的偏僻,被发现的也晚,没来得及被人送到医院,就在路上失血过多去世了。
许霞对小姑娘的死很愧疚,但她做错什么了吗?当然没有。错的是失手捅人的人,背负歉意的却是她。母子二人每年都去给小姑娘扫墓,许奇没有怪许霞,他也知道没有人该怪自己的母亲,可这件事永久的成了许霞的心病。
“这么多年没见,你变高了,也更稳重了,我相信你有你自己的判断和想法。而身为家长要做的,不过是尊重和放手。”许霞目光和蔼地看着他,拍了拍他的手背,继而道出了一直压在她肩上早已成为重负的秘密:“当年我赶到医院的时候,你还在昏迷,太太在病房外交给我一样东西,是一支录音笔,太太让我把它收起来,让我放在你找不到的地方。”
陆沿瓷蹙眉,不仅是对黎扇做法的不解,还因为他并没有关于这支录音笔的记忆。
许霞说,“我其实很疑惑,太太不想让你找到,为什么不让我直接丢了它,而是让我收起来。我不知道里面的内容,于是按照太太的话一直放在家里,直到你出院太太说要移居国外,我才把东西放回老房子的仓库里。”
说到这,许霞握住他的手,“小瓷,我说这些希望你不要生太太的气,太太也有太太的考量,无论如何,她的出发点都不会是害你。”
陆沿瓷冲她安抚地笑了笑,“我知道的,许姨。我不会找妈妈问这件事,谢谢你告诉我。”
临走前陆沿瓷抱了抱许霞,他对许霞说,“许姨,我爱妈妈,我也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