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人大概四五十岁,眼尾已经有了皱纹,头发及肩,烫卷了一些,沾着血和泥松,十分狼狈。她还处于从死亡中回归的应激状态,脸色惨白,捧着药瓶的手不自觉地痉挛颤抖。
好在药喝完之后,「受惊」的异常状态也消除了。
“好点了吗?”
制服青年在门口侧身看着她,属于年轻人的锐气眉眼在不笑时看了总让人发怵,黑手套搭着手臂,一下一下点着。似乎觉得语气有些冷漠,他顿了顿,把抱着的手放下:“我跟队友走散了,要尽快了解一下情况。”
年轻人的不自在与无措在女人面前一览无余。
女人缓缓吐出一口气,努力挤出一个笑来,恐惧的余波显然还没有因为药水消除,她的笑容难看极了:“警察同志,我会配合的。”
是了,这个是真的。
她的心脏还在急切地怦怦跳动,证明自己还活着。
廖宜榅被「警察同志」这个称呼定了几秒,“嗯”了一声后先帮着把冷静下来的受害者扶到旁边的木椅上,这才问话:“简短说一下你进异常点之后的经历,最好描述一下异常情况。”
“……我之前是在一个海洋馆,逃命了许久才到这里的。”她的手深深扎进散乱的发里,脸色发白,“不知道为什么,和我的亲人分散了,独自关在一个开着灯的房间。”
对时间的描述让廖宜榅动了动眉毛,但他没打断女人的话,只是点头示意自己在听。
“没有窗,没有门,只有一个石做的神像和装着贡品的盘子,我研究了神像很久,不敢轻举妄动,饿了就吃那些水果……”
神像也仔仔细细看过了,没认出那是什么神——毕竟那张脸一点儿也不像正常的菩萨土地公一般圆润和蔼,俊俏得很,穿着松垮的长袍,坐着的姿势也不怎么板正。
看久了,就突然福至心灵,发现神像与官方宣传的什么代表很像。
“……我?”突然被扣了一口黑锅的廖宜榅眉头跳了跳。
“对,是你。”女人顿了顿,“……不过真的见到你,又觉得神像不太像了。”
虽然对这个神像仍有疑虑,她尝试摔过神像,也试图拿神像敲点动静,但都没有得到什么结果。又暂且没什么危险,就当做是官方的救援道具,姑且熬过开头的日子。
“后来就不太对劲了,”女人深深吸了一口气,空气中还是让人不悦的血与土混合的阻滞苦甜的味道,她却放松了一些,“我开始恍惚。”
不知道是密闭的空间影响还是被关太久的缘故,她觉得呼吸困难,发烧似的冒热气,觉得闷,神志不清,有时候睡梦里会被自己吓醒,神经衰弱。
“很久没吃东西,念一些愿望,对着神像敬拜……”女人神情有些恍惚,“不用思考、没有危险的感觉确实让我放松了一段时间……毕竟我总要找点东西支撑才能坚持下去。”
她的语调骤然低了下来,像是坏掉的老唱片,卡顿嘶哑。
“……然后……”
拍在她肩上的手让女人一个激灵,她的瞳孔颤抖着,像是见到了什么极可怖的事一般盯着廖宜榅,几秒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:“……啊、不好意思……我……”
“没关系,不用再想了。”异常已经很明显了,也就没必要继续问。廖宜榅收回了手,“你还记得那个地方在哪吗?”
意料之中的摇头。
廖宜榅倒也不失望,指尖点了点,一串金色的光点绕着女人转了一圈,极快地窜向一边,在门口跟迷糊了似的打了几下圈,又飞了出去。
见青年看向自己,女人抿了抿唇:“我跟你一起去吧。”她站了起来,腿还在打颤,“我的儿子应该在那——他肯定回去了。”
那头的魔力传来轻微的拉扯感,廖宜榅没有去判断将人带过去和放在这儿哪个选择更好点,只是伸出手臂示意女人拉着,紧接着传送至终点。
他还没看清什么,手臂就被女人猛地往下拽。
“————”不明晰的多人念着什么的声音钻进脑中,打断了他的思绪。
闷热的、迷蒙的、呛人的熏香味让他下意识屏息,他抬眼看向周围——烧香冒出来的白烟把周围都铺上一层雾,五米开外的人扭曲成了虚幻的黑影,加上四面八方的念经声,光是站在这儿就起一身白毛汗。
不行,要先把这个烟散开。
他回握着女人颤抖的手,拉着不让对方瘫软倒下去,另一只手挥出。
一股巨大的风席卷而过,把头发都吹得上扬,白烟霎时间被稀释了不少,周围念念叨叨的声音也停了。
人们看向了异类。
这些人的身形瘦弱,嘴唇泛着虚弱的苍白,眼袋下垂,显得精气神很差,一群人双目无神的望过来的场景,让廖宜榅瞬间回忆起了小时候看过的恐怖电影。
廖宜榅抬头,白烟散了后,他才看到被遮掩的神像。
与女人描述的不符,这个神像很大,大到需要把头抬得很高,才能窥视到它的脸庞。